到扎達的第一個晚上 金玲就開始咳嗽
晚上不停地暴咳 再搭配呼吸急促
她說自已咽喉炎犯了 沒有大礙 叫我們不用擔心
到了隔天中午 咳嗽的情況仍沒好轉 我們便到藥局替她買了止咳糖漿及醫治咽喉炎的藥
一整天沒有進食 見她也只喝了糖漿 整個人毫無生氣
就連古格王朝她也沒有參觀 一整天就躺在床上
晚上 司機逼著她去醫院
吊了一些葡萄糖、消炎藥 吸了氧氣 打了退燒針 看起來狀況改善許多
醫生一開始是希望金玲留院觀察一天
但她覺得醫院很不舒適 不如回賓館好好睡一覺 隔天早上她自己再衡量狀況
總覺得 自己當初沒有堅持讓她留在醫院是一個錯誤
心裡有很多點過不去 明明有很多機會 可以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卻由著她任性
回到賓館 其實一整晚 她的呼吸狀況還是很不好
爆咳 喘氣 呻吟 整夜幾乎沒睡
半夜她突然醒來
告訴我她做了一個夢
夢到她在參加搶手機比賽
只要誰咳嗽得比較大聲 就可以把對方的手機拿走
她不曉得自己咳嗽是在作夢 還是真的
我多希望這一切都只是個噩夢 醒來就沒事
金玲是一個很喜歡手機產品的人 這一路上 她替自己的手機買了新殼跟貼了新膜
總是用手機看韓劇 告訴我 手機就是要買大螢幕的
拿著note的她 總是露出喜悅的神情
到了早上 精神狀況依舊很差 看起來就不是單純咽喉炎
逼問她許多身體狀況 她都說沒問題
但卻連走到早餐店她都不願意 打包了一碗粥給她吃 吃完藥後 她就開始一路昏睡
事後回想
大家都是單獨出發 覺得個性合得來 就一起走一段路
就是因為單獨出發 所以潛意識中就認為 每個人其實都可以照顧好自己
有太多太多狀況 根本就不該再往前走
但卻因為金玲總回答「沒問題」 我們便認為 真的沒問題
但她身體的狀況 根本就是問題非常大
看著她的嘴唇 手掌 隨著時間流逝 越來越紫
意識也越來越不清楚 除了兩三次起來喝了幾口水 其他時間 幾乎都是昏睡
發現她的鼻子也開始流出血水 甚至連口水都不太能控制
詢問司機 司機也只能趕路到薩嘎 到醫療資源比較多的縣城 剩下的事也無能為力
金玲就一路吸著氧氣 但意識非常不清楚
直到馬攸橋邊防站 當時她都還在喘氣
邊防軍警 看她狀況真的很不好 也馬上放行
卻沒想到剛過邊防站 大概5分鐘 我們就發現她開始口吐白沫
司機叫我們搖醒她 絕不能讓她睡著 不然一定完蛋
大家不停大喊她的名字 捏她的手臂 搖晃她的身體 但沒反應就是沒反應
趕回邊防站後 軍醫衝出來急救 CPR了半小時 眼見金玲的瞳孔已經放大
只能跟我們報上壞消息
無法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早上還為了不想下車吃早餐 在跟我鬥嘴
短短的半天時間 就離開了
這樣的身體狀況 我卻還由著她上路
始終無法原諒自己
總認為 應該讓大家知道高原反應是一件非常嚴重的事
在台灣 玉山也不過就3952米
當時登山時 就覺得呼吸急促 晚上睡覺頭很疼 喘氣喘到睡不著覺
人走在新藏線上 就是把糟糕的情況加上100倍
出發前 司機不停叮嚀我們
新藏線上 必須得一路吃喝過去 絕不能讓自己有肚子餓的感覺
還要多喝含糖的飲料 血糖含量高 輸氧量也會提高一些
有任何一點不舒服 就算只是小咳嗽 都會變成嚴重的事 需要非常注意身體狀況
金玲在車上 嫌準備的乾糧不好吃 所以她很少吃東西
對於自己的身體狀況 也太有自信
或許身為同行的友人 我們應該多照看她一點 就算是罵她 逼她吃東西 甚至留在醫院觀察都好
為她做的太少。
一路攀升到5248米 過了界山達坂
我們以為 只要翻過最高的點 之後便能一路平安抵達拉薩
卻怎麼也沒想到 當大家鬆一口氣之後 等待我們的卻是如此悲痛的情況
高原環境跟平原非常不同
大部分的人一時間都不能適應 前面幾天沒事 也不代表後面可以掉以輕心
而且高原地區交通不便 醫療條件與大城市也不能相比
種種因素都會影響病情判斷和及時處理
其中 最要命的莫過於把自己在平原地區的生活認知、生活習慣套用到高原環境中
殊不知平原上的“小毛小病”可能就是高原凶險疾病的先兆
這次金玲覺得 自己只是咽喉炎犯了 沒什麼大礙
由於她在烏魯木齊時 也犯過一次
的確兩天就痊癒 所以我也沒太放在心上
卻沒想到 病情會急轉直下 甚至將她帶走
看著金玲的微搏
雖然一路走來有許多辛苦難熬的事 但你留下的都是我們相處開心的回憶
至少 至少 人生最後這段路 我陪你走過 並且快樂
我會記住你煮出一桌菜的得意神情 雖然你無法控制鹽的份量
我會記住你說我是個有個性、不愛廢話的人 可惜總是吸引到大叔
我會記住你在車上、廁所大高歌 完全不介意我們在後面笑翻
我會記住你說人生很多事不要計較 你請我 我總有一天會請回來
雖然 我等不到你請我的那天。
帶走你包包上的小駱駝 你說那是朋友去敦煌時買來送你的 你很喜歡
帶著牠繼續旅行 尼泊爾、印度、土耳其、伊朗、埃及 這些你希冀前往的國家
希望能代替你 走過這些土地 就像你還陪在身邊一樣
喜歡OREO的女孩 下輩子 我們要再一起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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